【八雲生日賀文】-撥雲見日的光明

　　「八雲、八雲啊──」
　　 
　　老人家喊著在農田中央埋首苦做的年輕人，但他太過專注，又加上距離較遠的關係，等好一會了聲聲的呼喚還是沒有獲得回應。
　　 
　　「不好意思，那孩子一旦開始工作了，就不太能聽到周遭的聲音。」爺爺向著身旁的人道歉，青年看著遠方忙碌的黑影，搖頭表示不介意。
　　 
　　「八雲是一位努力的人，而且為了你們，在工作上一定又是更加盡力盡責。」
　　 
　　「有這樣的孩子來到我與老伴身邊當然是開心的，只是……」爺爺看著忙碌的身影，長嘆口氣繼續說：「今天是八雲的生日，我們都希望他能好好休息，但那孩子覺得最近是村子的農收期，怕我們忙不過來，一早起來又來農田了，攔都攔不住。」
　　 
　　「八雲在這方面的確有些固執。」青年指尖刮搔著臉苦笑，顯然知道八雲執著的原因，但為了讓眼前的老人家放心，他拍了拍胸脯保證。「放心，交給我吧！我去勸勸，如果八雲還是堅持要繼續做的話，多個人手，工作也會比較快結束。」
　　 
　　「唉呀，真的是太麻煩你了，大老遠跑來村子不說，還讓你一起下田幫忙。」
　　 
　　「別這麼說，要是能幫上你們的忙就太好了，我也樂在其中。」
　　 
　　青年揮別了老人家，踏進農田的腳一步步小心翼翼避開農作物，慢慢地走到了沉浸在採收工作中的八雲身旁，手悄悄移到留下勤勞汗珠的精緻俊臉龐，他喊了一聲。
　　 
　　「八雲。」
　　 
　　「嚇！伊、伊得先生？」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抖了好大一下，一轉頭臉頰立刻被等候的指尖戳出一個可愛的小凹槽，一連串操作讓八雲驚魂未定。「你怎麼會來到村子？」
　　 
　　「當然是為了見親愛的八雲啊。」伊得用準備好的毛巾幫八雲擦拭著混有泥土與汗水的臉。看他充滿意外的反應，肯定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這幾天八雲都不在宅邸裡，我好孤單的說。」
　　 
　　「真的很抱歉，伊得先生，村子的農作物都成熟了，但是很缺人手，我想著就留下來幫爺爺奶奶採收。按照這樣的速度，應該很快就能採收完成了！」八雲一面解釋，一面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你想幫忙的這份心意老人家確實收到了，但是這樣沒日沒夜工作，他們也會替你感到擔心喔。」在來的路上從老人家那瞭解了這幾天八雲的狀態，也難怪他們會有這樣的表現。
　　 
　　「這個的話不用擔心，我是蛇妖，體力比人類好，能夠多做點比其他人還要多的工作。」只有這個時候，八雲才會是打自內心覺得自己是妖族實在太好了。
　　 
　　「爺爺奶奶不知道啊。」看著迸發光芒的雙眼，伊得無奈搖搖頭。「只知道八雲再這樣過度消耗體力，如果因此昏倒了，他們的內心會很自責、也會很難過。」
　　 
　　被伊得點醒的八雲看向遠方的爺爺，那被時間刻上歲月痕跡的臉龐此刻正多了幾分擔憂，在家的奶奶肯定也在替他操心，八雲才意識過來自己無視了他人的關心，自顧自地以為幫上忙，站起身連忙鞠了好幾個躬。
　　 
　　「我做這些不是要讓他們煩惱的。」八雲蜷縮著高長的身軀哭喪著臉，這副模樣讓伊得生出很多不合時宜想法，只能拍了拍八雲的背安慰。
　　 
　　「嗯嗯，八雲只是想分擔對於老人家們來說繁重的工作。」
　　 
　　伊得總能完整說出八雲內心真正的想法，他聳著身體點點頭。
　　 
　　「八雲的努力爺爺奶奶都看在眼裡，也真的是幫了他們好──大的一個忙，不過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希望你生日的這天先把工作放到一旁，好好休息，過著只屬於八雲的這一天。」
　　 
　　「專屬……我的一天？我的生日？」彷彿講的是別人的事情一樣，八雲瞪大眼睛比著自己。
　　 
　　「對的。」
　　 
　　「今天嗎？」
　　 
　　「沒有錯喔。」
　　 
　　八雲不可置信問了兩次，伊得也不厭其煩給予肯定的回答，見本來還是呆若木雞的表情在想通後突然竄紅起來，八雲捂著臉不顧旁邊是泥土地直接就倒了下去。
　　 
　　現在的八雲也管不了那麼多，明明是自己的事卻是從別人的口中得知，這種莫名覺得害臊的情緒讓他只想找個洞把自己塞進去。
　　 
　　「難怪昨晚睡前他們語重心長要我今天休息就好，原來是有這份含意。」
　　 
　　「但是八雲滿腦袋都在想隔天要換採收哪個區域，所以對於他們說的話大概也只聽到一半而已。」
　　 
　　「嗚嗚嗚……對他們真的很不好意思。」八雲好不容易稍微放低的手又再度把自己的臉遮得掩掩實實，說話聲伴隨著啜泣從指縫中飄出。
　　 
　　「既然如此，我也一起來工作吧！」不過經過八雲這些天的努力看起來也採收得差不多了，不知道能不能幫上什麼？
　　 
　　「咦？咦咦！伊得先生也一起？」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八雲移開手便看到伊得捲起衣袖，頗有興趣地在農田旁蓄勢待發。
　　 
　　「與其強迫你身體休息，但心裡面一直放不下沒做完的工作，那還不如一口氣完成，這樣八雲的生日才會過得心安，我也能完整霸佔你。」伊得給了還沒來得及反應的八雲一如往常的燦爛笑容。「還有哪些農作物要採收呢？」
　　 
　　「那就……麻煩伊得先生負責你身後的那一區，直接抓住葉柄拔起來就可以了，作物的大小都沒關係，都是能夠販賣價錢的。」
　　 
　　想法再次被伊得說中，而且他也主動開口，面對伊得自始自終積極的態度，八雲一方面很感激，也不再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欣然接受這份遠道而來的好意。
　　 
　　而且，想要霸佔對方時光的，不只有伊得而已。
　　 
　　「好喔！」
　　 
　　接收到指示的人來到八雲說的那塊地，蹲下身體觀察著從冒出表面的外貌來看，像是一座蘿蔔田？
　　 
　　「拔蘿蔔是吧？那我就不客氣全拔啦！」伊得磨拳擦掌後立刻抓著葉柄拔起來，雖然外型跟自己想像得有些不一樣，但應該都屬於同一物種吧？
　　 
　　「說起來，以前也有做過類似的兼職，去幫一些有年紀的農民收割，偶爾還會有親切的叔叔阿姨留我們這群年輕人吃飯，工作結束後除了原有的打工費以外，還會分一點蔬菜讓我們帶走。」伊得一邊拔著一邊回憶著往事，那段時間其實過得蠻困苦的，兼職的費用也不多，可是也成了為數不多帶有快樂的回憶。
　　 
　　拔菜的手停頓下來，伊得像是想到什麼恍然大悟，難怪看著老人家的微笑有一種熟悉感，也再次替八雲感到開心。
　　 
　　「是說，這根……」繼續停下的動作卻發現怎麼也拔不動，伊得換了各種不同的角度去拉扯它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單手既然不行，那就不能怪他使用暴力了！
　　 
　　伊得雙手握住葉柄，身體就像在拔河一樣往後傾斜，臉都漲紅起來了那根蔬菜還是文風不動在原地，完全沒有要被拔起來的意思。
　　 
　　「真是一根頑劣的蘿蔔……哇！」因為用力拉扯而導致葉柄斷裂完全在伊得的意料之外，重心不穩地直直往後傾倒，伊得閉起眼等待承受倒下的疼痛。
　　 
　　「伊得先生，我那邊都好了，你這裡……伊得先生！」八雲一過來就看到令人驚悚的畫面，三步併作兩步趕快跑到即將撞擊到土地的身軀後方接住，兩具身體就這樣跌在一起。
　　 
　　「哇！八雲，對不起！」伊得雙手還握著被它扯斷的葉柄，慌張地對著被他當作肉墊的八雲關心及道歉。
　　 
　　妖族是比人類還要強壯沒錯，但也禁不起這樣直接與土地來個親密接觸，身體又被另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壓著，會緊張是正常的。
　　 
　　「伊得先生還好嗎？有沒有哪裡撞到受傷？」八雲搖頭表示無礙。比起自己，他更擔心懷裡的人，剛才的畫面實在太令人害怕了，如果伊得因為頭部撞擊發生了什麼事，八雲實在不敢想像後果。
　　 
　　「我不是被八雲好好接住了？」伊得輕拍安撫環抱著自己還在發顫的手，像是要轉移話題般甩了甩被葉柄說：「要說有什麼事的話，應該是還在土裡的那顆吧？它的頭髮都被我拉扯掉了，之後會不會不好拔？」
　　 
　　「不要緊，如果真的拔不起來，用挖的就可以了。」
　　 
　　「……對欸，怎麼沒想到還有這招，我到底為什麼要那麼執著用拔的？」伊得摸著頭笑得很尷尬，想要起身去找工具，但腰間的手突然收緊不讓動彈，嘗試著再次起身還是無法離開那副將他禁錮起來的軀體，伊得索性也不再掙扎，在有綠葉遮蔭的大樹下，享受著這份擁抱。
　　 
　　孤單並不是只為了討八雲開心才說的，那是伊得的肺腑之言。
　　 
　　不過有沒有幫上忙就先不論，倒是讓今日的壽星驚魂未定了無數次，伊得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該出現在這裡？
　　 
　　「不會的，我絕對不會覺得伊得先生不該來，反而，我很高興伊得先生來找我。」
　　 
　　「哇，原來八雲會讀心術嗎？這樣都不能偷偷說你的壞話了。」背後的人貼著自己的身軀說出內心想的話語，冰涼的薄唇貼上了因為害羞而發熱的脖子惹得伊得顫了一下。
　　 
　　「因為伊得先生是一位很溫柔的人，總是替別人著想，就像今天為了我特地來村子一趟，甚至還捲起袖子跟我一起下田農作，我真的覺得好幸福。」
　　 
　　「小事而已，沒什麼啦！」一股腦被八雲不斷稱讚，伊得都不好意思起來了，轉身便看到了八雲那張真摯的表情越來越靠近自己，忍不住嚥了口唾液。
　　 
　　「伊得先生，你知道對於現在的我而言，最幸福的兩件事是什麼嗎？」八雲看向他的雙眼滿是柔情與愛意，牽起了珍愛之人的的手緩緩靠近唇邊。
　　 
　　伊得老實搖頭，雖然這樣想可能有些自大，但其中一個原因大概跟他有關。
　　 
　　「一件是遇見爺爺奶奶，另一件就是遇見伊得先生，你們在我停滯的道路上推了一把，讓我能夠鼓起勇氣，繼續向前。」
　　 
　　「謝謝你們，為我的世界帶來光明……」
　　 
　　休息一段時間後將工作告一段落，回過神才發現太陽已經快沒入山的另一端，周圍也開始昏暗起來，隨著一盞明燈在農田邊亮了起來，慈愛的聲音呼喚著辛苦了一整天的兩位年輕人。
　　 
　　回到充滿溫暖氣息的房屋，進門後老婆婆用著溫熱的布擦拭著他們沾滿泥土的臉忍不住唸了幾句，八雲笑笑地接受了這份甜蜜的叨絮，伸手擁抱了這位無論何時都對他很好的老人家。
　　 
　　稍作清潔後大家享用了老人家們為了八雲準備的一桌大餐，席間怕年輕人吃不飽一樣，不斷在八雲與伊得的餐盤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只要稍微一空盤馬上就添上，害兩人都不敢吃得太快，像是在進行一場食物攻防戰。
　　 
　　不過，餐桌上的每個人都漾起了微笑，一同度過了溫馨的快樂時光。
　　 
　　「吃得真飽……」伊得回到八雲的房間，一整天的疲勞讓他看到床後直接撲了上去，滿足地打了飽嗝，眼皮也快打起架來了。
　　 
　　「伊得先生有吃飽就太好了。」八雲坐在床邊看著撫摸自己吃得鼓起來肚子的伊得，眼裡有著是藏不住的愛意。「奶奶怕伊得先生吃得不夠，還想讓我帶一些到房間當宵夜呢。」
　　 
　　「哈哈，真的很謝謝奶奶的照顧，我已經飽到這裡啦！」伊得用手比了比喉嚨露出誇張的表情。
　　 
　　「伊得先生。」
　　 
　　「怎麼啦？」
　　 
　　「現在的我，真的、真的，好幸福。」
　　 
　　「今天的八雲總把幸福掛在嘴裡呢。」伊得背對著八雲扳著手指數著次數。這樣是好事啊！代表八雲真的有感覺到幸福才會一直說，彷彿要告訴全世界，他是最幸福的存在。
　　 
　　「我真的好幸福……」
　　 
　　「八雲？」
　　 
　　發覺對方的不對勁，回頭才發現身旁的他早已沉沉睡去，嘴邊不斷重複呢喃著同一句話。伊得悄悄靠過去，吻著他因黑髮滑落露出的額頭，吻著臉頰，最後吻著有黑曜石飾品的耳朵。
　　 
　　「晚安，八雲。希望你永遠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