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夜生日賀文】-亙古者的永恆追尋

　　木之區域某一深處坐落一幢神秘木屋，四周除了原有的樹木植草以外，毫無其他生物的活動蹤影，最大的根本原因大概與木屋的主人有絕大的關係。
　　 
　　絕對壓倒性的力量充斥木屋周圍的空間，散發出的餘威光只是接觸便會令人全身顫慄發軟，別說再更靠近，連要踏出一步都沒辦法。
　　 
　　即使是在這股恐懼的強勁面前，仍有一道身影神形自若從森林中走出，步伐沒有任何猶疑穩健得像沒有被力量阻擋，筆直走到木屋入口前，那人像是知道木屋的主人沒有外出就在屋內。
　　 
　　「玖夜，走吧！我帶你去個好地方。」一點都不怕撲空的自信讓他對著屋裡的人喊話，果然木門被緩緩打開了，從裡頭走出了一位雙眼各有不同顏色的俊美男子，面對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看不透想法的微笑，喊話的人倒是開心地笑了開懷。
　　 
　　「哦？是怎麼樣的一個好地方可以讓一族之主親自來到寒舍邀請？」語氣聽起來算不上不感興趣，看起來卻也不像有興趣，對於玖夜而言，他更想知道的是這位究竟發現了什麼可以讓他如此胸有成竹。
　　 
　　「這是秘密。」妖主豎起食指放在嘴唇中央，把吸引眼前人的餌食拋了出去。「想知道的話，就跟我來吧。」也不是故意賣關子，有的時候，親眼去到現場看到帶來的驚艷感是很難用三言兩語就能表達的，就怕說得不到位可惜了美景。
　　 
　　「您真是說笑了，木之區域裡難道還有我沒有去過的地方？」雙手環胸慵懶靠在門上，玖夜一臉就是『這個餌我不沒興趣』，就算對方是德高望重的在上位者，他一樣不屑一顧。「真的可惜呢，您的誘惑失敗了。」
　　 
　　「嗯，你說的有道理，的確這片區域沒有你沒去過的地方。」明明聽起來就是在嘲諷自己，妖主卻沒有辯駁，還點頭認同玖夜的說法。
　　 
　　「所以說……」反正都是去過的，那也沒有再去的必要。玖夜才正想這麼說。
　　 
　　「但是，變化什麼的也不是不可能。」
　　 
　　要說放眼整個卡萊因大陸還沒有幾個人敢打斷玖夜的話，而且在那之後還不會令他產生怒意的存在更是少之又少。
　　 
　　然而這位對他如此鍥而不捨的妖主便是這少數的其中一位。
　　 
　　「您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倘若不有趣，難不成要把妖主的稱謂讓給我嗎？」
　　 
　　「這有什麼不好？妖族若有像你這般強悍、有智慧的大妖怪作為領導者那可是榮幸，肯定會有更不一樣的氣象。」妖主彷彿由衷說著這些別人想都不敢想的話，轉過身逕自邁開腳步，他不怕走了一段路才發現沒有人跟上。
　　 
　　只因為靠在門上的紫髮青年有了動作，緩慢眨了眨妖異的美目若有所思看向一點都不在意身分會在自己不覺間被搶走的人，玖夜嘆了口氣，終究還是跟著先行的腳步踏了出去。
　　 
　　「說得到輕鬆，妖主若是說丟就丟的身分，那早就失去崇高的價值。您只是想藉由這次機會把麻煩事扔給其他人，然後自己逍遙悠哉去了，是嗎？」
　　 
　　「不愧是睿智的大妖怪，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妖主回頭望著玖夜的是一臉笑意，順著話接了下去。但心中所想是不是就如玖夜說的那樣，也只有本人才清楚。「不過我能很確信，在看到那一幕的瞬間，你的想法會與剛才的截然不同。」
　　 
　　「那我可真是非常拭目以待。」玖夜不想在繼續接話，安靜地跟在他身後。
　　 
　　他們走過的路並非是第一次行走，玖夜還記得這條小徑的盡頭是一片只有雜草的荒地，但看妖主的路徑似乎就是要帶他去那片土地。
　　 
　　這麼說來也有幾十年沒來了，就算來了也沒有意義，只長出草的地方又算得上什麼好地方？況且他的主食可不是植物。
　　 
　　但是越靠近目的飄散的卻不是意料中的青草味，而是沒有想到過的花香。
　　 
　　很快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大片顏色如同玖夜獸型尾巴的、名為狐尾花的植物，在一陣一陣的徐風下恣意搖動著美麗的花瓣。
　　 
　　這一刻，料是見多識廣的玖夜也忍不住看得移不開眼，這樣正是妖主想像過、且所要的反應。
　　 
　　「玖夜，雖然所謂的時間無法在我們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並不代表對我們以外的事物不會造成影響。」即使不是第一次看到花海妖主也沉浸其中，不枉費他花了那麼多的心思才說服玖夜移駕來此處。「生日快樂，這片花海便是我要給你的禮物。」
　　 
　　「把我帶來此，就只是為了這種毫無意義的舉動？」玖夜回望著妖主那雙慈愛的眼神，連偽裝的笑也了無蹤影，淡薄的情緒與盎然的愉快形成了明顯的反差，好似今天的誕辰是妖主而不是玖夜。
　　 
　　玖夜不是在掃興，只是在這個時光流河中他早已經不再是隨波逐流的過客，身旁的事物從未停止腳步。
　　 
　　就只有他，被時間所留下、所拋棄的，只有名為『玖夜』的存在。
　　 
　　或許自己的誕生曾經對誰有過意義，但那些也早已流逝。
　　 
　　「嗯……至少對我而言，帶你來看花海、為你慶生這件事，並非是全然無意義。」妖主指尖撫過花瓣，摘取一株他覺得最為特殊的狐尾花輕輕擺弄，湊近聞著獨有的花香。「我們雖然被時間拘束前進的歲月，卻無法阻止我們成為其他事務的推手，從影響的變化中得到對事情的追求。」
　　 
　　「果然這片狐尾花的形成是您有意為之。」
　　 
　　「也沒特別做什麼，只是把草稍微清除後撒上偶然間拿到的種子，它便盛開成一片花海，真是種堅韌又美的植物。」把手上的狐尾花遞到玖夜面前示意他收下。「我既從中獲得意義，自然也希望你也能擁有，這便是我給予的第二份禮物。」
　　 
　　妖主似乎還要說什麼，但一陣光芒自他身後亮起，回憶的夢境至此也告一段落。
　　 
　　木屋內側身杵著頭小憩的玖夜緩慢眨著異瞳，望向院子裡沾染上自己魔力後儼然長得從妖主手中接下的，同樣名為狐尾花的花種還要更鮮豔，香氣也不同，玖夜嘴角不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諷。
　　 
　　一時興起聽了妖主的話，玖夜是把花種了，的確替什麼都沒有的院子增添不少色彩，隨著一年一年過去，從僅有的一株長成如同當初所建的那片狐尾花海，玖夜因此維持了不短的好心情。
　　 
　　但逐漸花海固定下來不再有所變化，好心情自然也就沒了。
　　 
　　「終究也只是這樣而已啊……」玖夜打了響指點燃煙管前端新裝入的煙草，火光燃燃，白煙裊裊，玖夜讓風把代替自己的白霧送往屋外與狐尾花們共舞，院子一片悠哉自然。
　　 
　　然後一聲突兀的噴嚏打擾了這片寧靜。
　　 
　　玖夜早就知道有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只是他在等，等對方什麼時候忍耐不了偷偷往屋內探頭探腦，誰知等了一段時間也沒有動靜，那只好是他這位東道主先有動作了。
　　 
　　「小少爺，既然大老遠來到寒舍，怎麼不往屋內請呢？」起身走向屋外廊道，玖夜手抵著木柱俯身的視線正巧與抬頭仰望的貴客四目相接，面對『友善』的微笑，對方看來有些尷尬。
　　 
　　「從門外就看到你在午睡，我不好意思打擾。」伊得撓了撓臉頰解釋。「玖夜這裡的狐尾花開得很漂亮，小時候在學校看到漂亮的小花朵都會想摘來吸花蜜。然後做成手環。」
　　 
　　「小少爺想吃的話也行。」總是有人會忘記曾經聽過的話呢。
　　 
　　「可是你不是說這花有……沒事沒事，我看看就好。」看到玖夜不懷好意的笑容伊得立刻閉嘴跟著狐尾花擺動著。這群花朵都是玖夜親自照顧的，當然比誰都還要清楚，怎麼還需要自己解釋說明？
　　 
　　「沒想到您居然還記得，我還想著小少爺如果忘記我曾好心給過的忠告還是不知死活把花吃下去，要如何懲罰才能記起教訓呢？」玖夜滿臉沒有遮掩的寫著『可惜』，光只是餘光瞥過去就能讓人從頭到腳發抖起來，伊得萬分慶幸剛才腦袋轉得夠快，不然自己都不知道在玖夜這裡死了幾百遍。
　　 
　　「玖夜，原來你除了種狐尾花以外，還有想種其他的花嗎？」為了生命安全，伊得比著院子中什麼植物都沒有的土壤一腳，冷汗直流轉移話題。
　　 
　　「那塊土地也只是空著不作他想，但我想到比種花還要好的東西，小少爺想聽聽看嗎？」
　　 
　　「我認為種一些與旁邊的狐尾花同樣是花的品種會比較適合！」
　　 
　　「這可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我在陳述想要做的事。」玖夜逐漸靠近把伊得逼到木門上，兩手一伸將人圈錮在手臂範圍中，湊到伊得耳邊笑問：「說到底，小少爺今天為什麼費盡千辛萬苦來到這裡？不單單只是為了賞花而已吧？」
　　 
　　對上質問的異色眼瞳，伊得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原本要說的話在微微張開的口中並未成功發出聲音，停頓下來的反應讓玖夜不解，思考過後才又再度開口。
　　 
　　「今天是你的生日，不知道要給什麼禮物就擅作主張帶來一束花，但是到剛才我才意識到你似乎不太喜歡慶祝這樣的紀念日，所以……抱歉。」
　　 
　　「什麼都沒有問過就自作主張的行動，的確是小少爺改不過來的壞習慣。」玖夜輕笑出聲後伸手：「花呢？」
　　 
　　「你不是不要嗎？」伊得看著那隻討東西的狐手不敢相信，果然不是自己的錯覺，玖夜今天看起來真的有點異常，心情變化得比平常還要快，雖然說玖夜本來就很喜怒無常。
　　 
　　「現在想要了，而且也想看看小少爺究竟挑了什麼花。」看了就知道那張疑惑的臉在想什麼無理的事，但看在對方是真心替自己考慮的份上，玖夜大人不記小人過。「小少爺，手伸久了也會痠的。」
　　 
　　聞言後伊得趁玖夜還沒改變心意前趕快跑到木屋的另一邊，跑回來玖夜面前時手上多了一束滿開黃色花朵，小朵小朵的黃花盛開猶如捧在手上的太陽，燦爛且明亮，伊得小心翼翼把花束放到玖夜掌心，看他自然收下了沒有開玩笑鬆手，成功把禮物送出的伊得笑了開懷。
　　 
　　「太好了，你願意收下。」
　　 
　　「我還沒問小少爺為何想送花，而不是其他……」玖夜像是幫伊得想到原因，露出了狡詰的恥笑。「也是，依小少爺的財力，買束花實屬剛好，又或者說只能這樣而已。」
　　 
　　「才不是！」伊得皺著眉頭不滿地反駁，不怕被聽到小聲抱怨起來：「早知道路邊野花野草隨便拔一拔就好了……」自掏腰包買花當禮物還要被損，他又何必這樣做啊？好心被狐狸咬！
　　 
　　「小少爺今天可真健忘，說的話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呢。」向早前那樣『好心』提醒口中健忘的人，笑著等待他再一次為自己的辯駁，卻等來一陣沉默。
　　 
　　伊得是想反駁些什麼，但玖夜說的也是實話，再者玖夜見過的新奇東西多，看似滿意的收下花束其實還是覺得寒酸吧？
　　 
　　見伊得一臉委屈巴巴的模樣玖夜想作弄的情緒早沒了，也想到了夢境的最後，妖主語重心長對他說的話：
　　 
　　『雖然有大半的機會被當耳邊風，我還是想提醒，若有機會收到其他人給的禮物，記得要好好答謝啊。』
　　 
　　『因為對方已將你是為重要的存在。』
　　 
　　「這就是你說的變化所帶來的意義……？」
　　 
　　玖夜站在原地喃喃自語，低頭便看到手中的花彷彿對他打招呼般微笑地搖曳著明亮的花瓣，這副傻模樣跟送花的人一樣。
　　 
　　一旁的伊得控制不住眼睛一直往玖夜看過去，他算是一位脾氣來得快、去得快的人，剛才是一時情緒上來了才跟玖夜賭氣起來，當下沒被狐火燃燒殆盡真的是命大，現在回想起來才後怕。
　　 
　　「那個，玖夜如果真的不喜歡的話我就把花帶走吧！改天再補上更好、更適合你的禮物。」為了緩解瀰漫周圍的古怪氣氛，伊得伸手想接走玖夜手上的花束，沒想到對方居然轉身，他也就撲了空。
　　 
　　「依小少爺的眼光，恐怕都是差不多的東西了。」
　　 
　　「我會努力找啦！」伊得再度伸手要拿，又再度撲空。
　　 
　　「與其費力氣再去找，不如把心力花在如何種植這束花吧。」玖夜這次主動把花束塞到伊得手裡，但不是退還，而是要伊得擔下照顧他們的責任，總之玖夜最後還是決定留下黃花，這讓伊得無比開心。
　　 
　　「賭上曾經在書讀過的花朵照顧知識，我一定每天都來好好照顧它們！」
　　 
　　「每天都來的話感覺很吵雜呢。」
　　 
　　「我會在不打擾玖夜大人的情況下安安靜靜照顧啦！」
　　 
　　「有這個想法很好。」玖夜終於再度勾起笑容，轉身便要走進木屋。「都特地一趟路來了，小少爺也進來休息吧。」
　　 
　　「突然來訪怎麼好意思麻煩你……」伊得連忙搖頭謝過，但玖夜難得沒有其他念想的好意豈能讓人拒絕？
　　 
　　「之後要麻煩小少爺的地方可多著呢。」
　　 
　　「讓我來為辛苦的您，斟上一杯好茶。」